找街散文
小時候是很少上街的，把偶爾的上街當作一件幸福的事情。
即將逝去2012年，人們曾問過：你幸福嗎？結(jié)果遇到的是五花八門的答案，這應(yīng)在情理之中，因為對于幸福這個詞語，人們常常發(fā)出的是陣陣唏噓，似乎連定義都難以確定。
什么是幸福？
可是如果換一個說法的話，人們可能更樂于回答了。比如，你這樣問：你幸福過嗎？或者說你渴望幸福嗎？答案似乎明確得多，很多人會說自己幸福過或者說自己渴望幸福。金庸《天龍八部》中的那個和尚就因為老老實實地回答了這個問題還討了老婆，如果換作2012年的標準問題，那個和尚沒準就會枯守青燈一輩子啊！
似乎每個人都感覺自己幸福過并還在渴望著幸福，比如我。我同樣不知道現(xiàn)在自己是否幸福，但是我很清楚自己曾經(jīng)幸福過，并且繼續(xù)渴望著幸福。而且我會堅定地推己及人，認為所有人都有或者正在以這樣的想法來面對著這個世界。
主要的原因大概是隨著年紀的增長人們更習慣去懷念一些東西，這種心理活動原本就是有感情色彩的，所以會在無意中淡化一些窩心的事情，它們經(jīng)過幻化都會變成好的東西�；貞浿械倪^去不是真實的過去，就像我們的現(xiàn)在不是以后回憶的現(xiàn)在。
米蘭·昆德拉說過幸福是對過去的重復(fù)，而時間的特性是直線向前的，所以人們沒有幸福！
我不想討論他的結(jié)論，但是面對他的言語你至少會頓一下神，他會觸動你許多的思緒，他會引領(lǐng)你去追憶過去來重新認識幸福，漸而也能捕捉一些屬于現(xiàn)在的幸福。
就像這個雨天，我忽然想上街了。
有這樣的表達我自己都感覺有點好笑，因為我應(yīng)該就住在街上，這樣的表達是不太妥當?shù)�，可是卻有著強勁的生命力�！敖帧边@個詞語在我們的習慣用法指的就是“城”的意思，那么我現(xiàn)在住在城里，理應(yīng)就是住在了街上，是街上的人，我在街上溜達只是挪動了一個地方而已，就像從左邊走到右邊，不似幼時從鄉(xiāng)下到城里大費周折而顯得格外隆重似的。
而且，這個城市我已經(jīng)落戶四五年之久了，它的外延內(nèi)涵我是了然于心的。加上平時一到雙休日就喜歡在四周轉(zhuǎn)悠，一個小時就能把這個小城畫個周長過來，漸而就懶得出門了。孩子說我是不是也學著做“宅男”，我笑答就是做，那我也只能算作是“宅老”啊！
的確，就這么個城市與所有的小城市一樣，無非是高聳的樓房，擁擠的車輛，刺耳的音樂，穿梭的人群，不出門便知外面的概況，沒有事情何必出去呢？
小時候卻不是這樣。
記憶中上街的次數(shù)是很少的，正因為少所以記得很清楚，甚至隨著年齡的增大、變老，那些畫面越發(fā)堅挺地占據(jù)著自己的腦海。
上街的性質(zhì)是跟班，上街的作用是不需要另外找人照顧，上街的收獲是在臨了的時候有可能打些牙祭以及對下次上街的向往。水果上市的時候父母要去個三兩趟，過年的時候為換取一些過年費也會去個一兩趟，而我跟班的機會大概只有其中的一小部分。
雖說我家住在山區(qū)，交通還算可以，上街的途徑有兩種：一是先步走一個小時不到來到鎮(zhèn)子上，那兒有循環(huán)車（反正就是每天都固定地跑幾趟，是不是就是現(xiàn)在的公交車我還真說不上來，不過那時大人都那么稱呼，我也就原版照搬了），那個車上有座位，還有驕傲的售票員，不過票價應(yīng)該比較貴，大概一趟要二毛錢的樣子；還有一種就是走水路，從家里出發(fā)翻過一座小山（也就是一個小山崗），然后再沿著山路走半個小時左右便到了河口，那兒有駐點的機帆船，乘客可以順著水路大約經(jīng)過將近兩個小時就能來到街上。
坐船的利好是便宜，船票應(yīng)該只有一角錢，而且小孩可能還不需要錢。此外船的容量畢竟比較大，除了載客之外還能裝載大量的貨物，且不額外收錢，所以對于上街出賣水果和一些雜貨的父母來說，自然選擇的是坐船。
不過，坐車要快許多，我后來經(jīng)常坐車，一趟大約只要半個小時左右。
可能還有一個原因，坐船的都是左鄰右舍，大家同樣的裝束，同樣的言語，坐在一起更加放松，不像坐在車子的椅子上，看著相對衣著光鮮的人，反倒拘束一些。
前兩天就聽說一位老太太在公交車上指責農(nóng)民工的事情，網(wǎng)絡(luò)上很有微詞，作為農(nóng)民的孩子我想這樣的事情是很有歷史的，老太太做得太過明顯，其實還有很多人心里對農(nóng)民依然缺乏認同感，只不過沒有表達出來罷了。真正地將他們從內(nèi)心深處置于同等的位置上是很需要一段時間的。
其實，人們還忽略了一個問題，就是你們不待見農(nóng)民工的時候你們其實并不知道，咱們也懶得沾你們，不是每個貌似光鮮的人指定就有人跟在后面溜須拍馬的。
像那個機帆船，大家隨地一攤，張家長李家短的其實很熱鬧，船艙的空間很大，我們這些孩子在里面可以肆意地玩耍、打鬧，在拘謹?shù)难h(huán)車上是無法想象的。
坐船的樂趣還有很多，比如可以站在船頭看兩旁的房屋漸行漸遠，可以用手劃拉河面，可以遙想著某一個叉河口又會通向何方，更可以為某一個忽然趕來的高大威猛的鐵船羨慕不已。
反正，不管遇到什么船，只要比我們的機帆船船身大，我們都會認為那是個軍艦。所以我們每坐一次船，都會見過一次軍艦，回來能幸福好常時間。
經(jīng)過兩個多小時的搖曳，終于來到了碼頭。那時船很多，不能直接靠岸，只能緊貼著另外的船停泊，我們只有跨過別的船才可以上岸。
而與此同時，街就出現(xiàn)在我的面前。
那是一條條寬寬的柏油馬路，馬路上穿梭著扎堆的自行車，成群結(jié)隊的工人師傅把街道裝點成藍色。父親母親一前一后挑著擔子，我夾在中間，我們始終走在街道的邊沿上。即便這樣，父親還招呼著我不能東張西望，更不能往人堆里擠，生怕走失。
我哪有那樣的膽子�。∷械乃卸纪耆凑崭改傅囊庖娙マk，不敢隨意挪動一步，唯一的祈愿就是父母的東西盡快賣掉，然后才有可能順便把我安排一下。
畢竟不是專業(yè)做生意的，山里的東西只要能換一些錢就行了，父母想得倒很開，說這些果子原本是土里長的，賣一分錢都是上天的賞賜，不能太貪心的，所以賣得很便宜，自然很快，八九點就能結(jié)束。賣完之后，父母一般會買些東西，主要是農(nóng)具的零配件以及白膜塑料袋什么的，我在中間有時還會幫他們拿一些東西。直到他們東西全部置辦成功之后，才會想起給我安排一下。
對付小孩一般都是從嘴開始，更何況在那個物質(zhì)貧瘠的年代，可以想象出來吃東西的誘惑有多大，甚至在出門前父母就曾允諾過并當做叫我早起的砝碼。首先是包子饅頭之類，因為清早為了趕船，四五點鐘就得起床，哪來的時間吃早飯？首選肉包子，蒸籠一揭，一股熱氣撲向臉頰，口水不爭氣都想往外涌，買兩個之后，真有囫圇吞棗的氣勢，旋即進了肚子，至于味覺只能回味了。然后父母還會買一些發(fā)糕、獅子頭之類的東西，自己吃一點，還帶一點回家再應(yīng)付姐姐，不至于落下偏心的惡名。
幾十年了，那些包子的皮是那么的柔軟，餡是那樣的鮮美，后期我吃過十塊錢一個的蟹黃包，一定是難得的好東西，竟不比那時留下的印象深刻。
那時賣東西的'不多，賣早點就是什么工農(nóng)飯店，賣衣服的叫什么城關(guān)大樓，賣雜物的大概就是百貨大樓，還有一地地方就是賣書的，自然是新華書店。
我應(yīng)該進過新華書店，因為我幼時喜歡看一些小人書，多半是在那兒買的，甚至還在無意中學會了一個特長，就是三兩筆就能勾勒出一個馬的形狀，那也是小人書里戰(zhàn)馬太多的緣故。
現(xiàn)在想來，那時的街還是太小了，因為記不得還有什么別的地方了。只有三四條街道連接著這些三層兩層的建筑，還有很多法國梧桐樹，它們垂著刺球一般的果子分列左右，地下是大片的樹葉，夾著微風，緩緩移動，連帶著街道好像也在前行！
街道的兩邊會有流行的音樂從雙卡錄音機中傳出，迪斯科的音樂解析著那個年代的流行，還有支一口大鍋沿街炒板栗子的，我就不明白為什么好好的鍋里為什么要加上黑色的沙子才能炒熟，不過那是絕對體驗不到的，因為不能填肚子的板栗對于鄉(xiāng)下的孩子絕對是奢侈品；再有就是電影院的面前會張貼著巨大的海報，不是武打就是槍戰(zhàn)，至于進去看電影，我們連想法都沒有滋生過的。
街上還有一個親戚，我們?nèi)ヌ酵^，相互見了一個勁地寒暄，顯得很客氣，泡茶倒水地一刻不停，可我感覺總是不太熟絡(luò)，只能澀澀地叫人，換來一些不知名的糖果之類。他家的門口是一條老的街道，全是石板路鋪就的，很窄，對面就又是另外的人家，門口晾曬著七零八落的衣裳，不小心頭一抬就能看到某一個奇形怪狀的褲子或上衣，都是鄉(xiāng)里很少見的。他們的房子很小，住得很擁擠，好像家里屋外全部都是人，我們一般只是站站就走，再留一些山里的東西，親戚會非常熱情地留我們吃飯，但是父母的執(zhí)意和我的別扭還是違背了親戚的意圖。
走出巷子的時候，我回頭看到那個巷子里布滿了電線，就像后來課文中寫道的那樣——宛如一行行五線譜，上面的麻雀在上面活蹦亂跳，成就了流動的音樂，可是我實在感受不到那兒有多少美感可言。
還有街道兩邊的老式樓房的頂端都會有一個獨立的天窗，就像一個個小屋站立在樓頂，整齊劃一，太陽斜射的時候，玻璃會反射出他們強烈的光芒，不太規(guī)則地分布在街道的四周。
有時，更早的時候我們會看到街上有路燈，發(fā)出柔白色的光芒，不像我們家的電燈泡發(fā)出的是紅光般的刺眼。而那些地標性的什么百貨大樓以及城關(guān)大樓之類，它們的頂端會有一些霓虹燈裝飾，那些霓虹燈實際上很簡化，應(yīng)該只是普通的電燈泡涂上了不同的顏色而已！
后來，自己逐漸長大，上街的次數(shù)越來越多。在十七、八歲的時候，我時常在那兒考試，考完試之后，還會找一些舊巷子炒兩個菜、喝點酒什么的，微醉之后，還曾一個人進電影院，不過那時侯的電影院是極其蕭條的，我曾經(jīng)一個人呆在電影院里看了半天，沒有任何感覺。
我并不是喜歡熱鬧的人，可我當時有那樣的想法不知出于什么，就像現(xiàn)在，我掏出那堆黃歷也不知為了什么。
社會在發(fā)展，城市在增容，現(xiàn)在的小城樓房變高了，道路變寬了，路燈變亮了，在我已到中年的時候，我似乎觸摸到了現(xiàn)代的脈搏。
我曾把我小時候所有的路途重新走了一遍，除了那個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地名之外，什么都對不上了。尤其是那個親戚家，那個巷子早已拆了，親戚家的子女們都單立門戶了，分散在小城的某些個不知名的角落。倒是那家的女主人，后來好像是因為兒子結(jié)婚要房子之類自縊身亡了。父親曾經(jīng)為此站在落日的黃昏里落寞了很久，因為我長大之后才知道，那個親戚是父親的親舅舅，而死去的那個也就是父親的親舅媽！父親小時候曾經(jīng)還有另外一個名字，就是跟他的舅舅姓的。
如今，父親都老了，一個人在家里的集鎮(zhèn)上，母親還在這兒看護我的孩子。曾有勸父親過來的念頭，但父親把這話當笑話，他的邏輯很簡單：我在這兒多少年了，怎么能到你那兒呢？
我理解父親，父親在那個地方呆了將近五十年了，還會挪動嗎？
就像我現(xiàn)在，經(jīng)過了幾個地方，現(xiàn)在窩在這個小城里。家里的任何一個物件都包含著我的某種辛苦和一些回憶，我還想著別的地方嗎？
在這個雨天，我頂著綿綿的水汽在干什么，我說不上來，是在找街嗎？未必！無非是把自己放在過去與現(xiàn)在的交錯中找一些屬于自己的心靈軌跡，默然地思忖著未來。
如果說走在街上找街是對過往幸福的一種回憶，那么守住現(xiàn)在，消費現(xiàn)在則可能就是握住現(xiàn)在的幸福。
【找街散文】相關(guān)文章：
穿越芒果街的雨天散文05-01
找一棵白樺樹散文04-30
游步行街作文03-07
《御街行》宋詞鑒賞06-11
記憶中的那條街作文09-12
找鑰匙作文03-08
《御街行》晏幾道宋詞鑒賞06-20
找話題勵志故事04-03
找駱駝教學反思12-2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