繁花已凋落何來香滿襟散文

　　有過幾場颯爽的風，院中那些各色的花兒，便兀自凋零兀自萎謝了。最先凋零的，是清冽幽香的桂花，而后是黃角蘭。再后來，那一株株，一叢叢，有著烈焰般顏色的串紅花將生命燃燒殆盡后，便也頹然滑落。在每一個夏秋初交之季，院落中的這些花兒皆各負使命般的努力的盛開著。因有了這一場又一場的花事，在這個清風四處游走的季節(jié)，似乎還不曾真正品味到季節(jié)的變遷，秋便深了。

　　許是在南方，我所居住的這座小城的天氣依然不算清冷。每一個晨昏，仍有絲絲溫良的風從四面涌來。它們，或是多情的撫了人的發(fā)梢，又或是俏皮的掀了人的衣角，而后再四處奔走著、涌動著、與紅塵中的你我擦肩而過。

　　每到這個季節(jié)，小城的梧桐葉率先變黃。記得之前曾有人說：“一個季節(jié)與另一個季節(jié)的變遷與更迭，皆在一場場葉事中進行�！辈恢�這話正確與否？如若細撫歲月的脈絡，我倒覺得這小城的秋，是在一場又一場的風雨中進行的。這不，前些天還艷陽高照，轉(zhuǎn)而剛下過幾場秋雨，天便兀自涼了起來。只是在南方，這絲絲縷縷的雨亦是溫潤的，它們飄飄灑灑的來，輕輕柔柔的去，似春雨般潤物無聲。無論它們來去的腳步是怎樣的，似乎皆不曾驚擾萬物。

　　由來，自認為是一個喜歡秋天，喜歡秋雨的女子。在對兩者的賞悅中，我不知是喜歡秋的天高云淡大氣磅礴，還是喜歡秋雨的淋瀝不盡纏綿悱惻？又抑或說，我也喜歡這一場場秋風秋雨過后那些被風輕輕托起的片片黃葉，喜歡看它們一葉葉，一片片，如蝴蝶般在眼前飛舞。確切的說，我不知道，亦是不愿意去思量與探究的。

　　前些天，小城忽的刮起一陣很大的風，陣陣遒勁的風吹來，把那些泛著深黃的梧桐葉兒片片從樹枝上拋灑下來。它們，在街道上匍匐著、翻滾著、無力地打著旋兒。有些葉兒疲倦了，便頹然的躺在地上再也不動彈，僅一會兒功夫，便在路面上鋪了厚厚的一層，為陰霾甚重的街道增添了些許暖色。那些剛剛從樹枝上掉下來脫離母體的葉兒，在我看來，它們是這個秋天的最后信物，亦是秋風中翩翩起舞的蝴蝶。也許，落葉真是有它的哀傷與疲倦的，只是它與母體分離的心碎，我們?nèi)祟悷o從洞悉。

　　那一陣大風刮過之后，氣溫便陡然降了下來，這樣的轉(zhuǎn)變，多少有點令人始料不及。那日，一襲薄衫行走在人流涌動的大街上，天空突然飄起了悵然的小雨，一個人獨自在那樣的清冷中行走，不覺打了一個寒顫。由來，是一個不太懂得保護自己的女子，春去冬來，無論是在那些細雨微朦的春秋之季，又抑或是雨雪交加的隆冬，皆不喜歡撐傘。僅喜歡那樣一個人徜徉在雨中，讓一場又一場的雨吻了發(fā)稍，濕了衣裳，似乎如此，那一顆在塵世中變得混沌木然的心，才會清澈而又安穩(wěn)起來。

　　寒露過后，街道兩旁的銀杏葉兒依舊蒼翠著，惟院中那些晚開的芙蓉，似知天命似的，它們簟著清秋，簟著夜露。已開到恣意。最初，對于那些含苞待放的花朵我是不曾留意的，只待得那些各色的花兒擠滿枝頭，我才詫然驚醒秋天將盡了。古人曾云：“開了木芙蓉，一秋花已空”。由來，芙蓉花又被稱之為拒霜花，差不多開在晚秋初冬。

　　大抵意思是說，待成都平原的芙蓉花開過以后，其它各色的花兒，即該謝幕與收場了吧？

　　讀到上面那兩句話，我想也許盡然，也許不盡然。雖然小院中的各色花事已了，雖然開在晚秋的木芙蓉花期清麗且又短暫。然而我家的露臺樓頂，房前屋后，卻依然有各色的花兒開到灼目。那些絢麗嫣紅的海棠、那只見花朵不見葉的三角梅、還有團團簇簇搖曳在風中的素白的菊花。四季輪回中，各色花兒你方唱罷我登場。它們擁擁擠擠，熱熱鬧鬧，即使無人理會，依然開到慧心濃情。

　　幾年前喬遷新居，自有了那個有著各色花兒與果兒的屋頂。閑來，喜歡一個人去到上面，在那個獨屬于自己的世界里，喜歡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，看三三兩兩的鳥兒在眼前跳來跳去覓食，又或是在陽光普照的花叢前，看雙雙對對的蝴蝶在花間追逐飛舞。若再遇上一個細雨菲菲的雨天，可一個人去到上面，就那樣一個人靜默地站在雨霧中�？茨羌娂姄P揚的雨，把遠處的山，近處的建筑，以及世間萬物皆籠罩在淡煙若霧的網(wǎng)里。那時，你會感嘆事物的渺小，感嘆宇宙宏博。又抑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，用心去聆聽，細雨落在身邊發(fā)出的那如萬只蠶兒啃食桑葉般的沙沙聲，聽著聽著，內(nèi)心便變得安然又寧靜了。

　　置身紅塵，對于人世間的諸多紛擾與嘈雜我終是不習慣的。在母親故去的這六年中，茫茫人海負痛一隅，一直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。每一個風來雨去的黃昏，僅與自己喜愛的文字癡纏著，在許多寂靜的`夜晚，時常那樣一個人，一盞燈，一冊書，獨自在悠長悠長的時光里與文字中穿行。

　　過去六年中的點點滴滴，無論際遇是怎樣的，都密密的把它縫合在心底，不驚擾，不釋放。只待經(jīng)年以后，尋一個落雨的黃昏，煮一壺清茶，鋪一紙素箋，用指尖傾泄的溫度去感知這個世界，并把它在心里生成一朵迎春的花兒。對于世態(tài)的炎涼，人生的種種況味，一一品味過后，僅付諸一抹淡馨的淺笑。

　　離群索居的六年中，對于常人來說許是難耐且又孤寂的，然而孤寂，對于一個內(nèi)心悲痛難釋的人來說又算得了什么呢？當獨處的時間久了，內(nèi)心反而生出一些對平素生活的渴求及現(xiàn)世的安穩(wěn)來。只是對于外界那種光怪陸離、燈紅酒綠的生活，不迎合，亦不抗拒。曾經(jīng)讀雪小禪的文字，她說：更多時候，孤獨的人都養(yǎng)著一只精神的孔雀，在后花園里散步。我想那只養(yǎng)在精神世界里的孔雀，于每一個嘗試過孤獨亦能在孤獨中安之若素的人來說，它所承載的也許是一種浸染過紙墨馨香的文化背景，也可能是安之若素的淡然情懷......然而對于一個喜歡文字且又于紙箋翰墨中穿行的人而言，或許至牽手它的那一刻起，本就已邁上了孤清之旅，如那個在孤獨中演繹出一畦荷塘、千年月色的大文人朱自清，如再別康橋的徐自摩。他們何嘗不是把一腔清冷，滿懷孤寂演繹到了極致。

　　然而在我們的生命中，無論孤單也好，清冷也罷。在生命里那些且行且歌的慢板中，每個人衷愛的事物不一樣，于是對于人生的感悟及看待事物的眼光亦不盡相同。世間百態(tài)，蕓蕓眾生，我相信喜歡山珍海味錦衣華服的大有人在。然而于我而言，生活中的一杯清茶、一襲素衣、一張素面，過那種最為平素安寧的生活，哪怕它是孤寂的，便已足夠。

　　人群中，要怎樣的陪伴，才能抵得過心靈與文字之間的那種相知、相惜、與相契呢？

　　在過去的六年中，當我一次次行走在這座城市的邊緣，當我一次次面對北上的列車淚落如雨，文字本身賦于我的感觸，是獨旅孤清中的那一螢燈光，是生命惆悵中的那一線微光，是平鋪直訴的娓娓道來，又抑或是古詩舊詞中飄散而來的縷縷暗香。無論著情，著景，它給我內(nèi)心的感受皆是安然、溫暖、而又澄凈的。

　　六年來，在文字中走著走著，痛漸漸少了，心漸漸寬了。此時，在這個繁花凋落的深秋，當我再一次拾起無比衷愛的文字，輕輕如昔的走進向往已久的《江山文學》。那顆在傷痛與塵世外游離了六年之久的身心，一下子有了歸家的感覺。也許我默然的來，是緣于文字的牽引，也許我默然的來，僅是赴一場心與心的相約。幾年以前，記得一位我無比崇敬的朋友曾這樣說過，她說：“是文字，讓我們于某年某月的某一日在文字花園里不期而遇。是文字，令我們在那個比海更寬，比天空更遼闊的網(wǎng)絡里找到一些與你有著相同靈魂的人。”

　　是的，也許至牽手文字的那天起，我們便在這個廣闊而又浩瀚的網(wǎng)絡里認識了那些與我們有著共同愛好與夢想的人。也許在文字中，我們一次次走散與分離，也許在文字中，我們又一次次相遇與重逢。然而值得慶幸的是，在這個美麗的深秋，當我追尋著文字的馨香走進江山文學的文字花園。我終有勇氣告別六年前的那場盛大傷痛，終有勇氣敞開心扉，走進人群，走進網(wǎng)絡，接觸到那些喜歡文字，且從靈魂中散發(fā)出香氣的那么一些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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